我俩现在应该在青城山喝茶晒太阳,然后商量晚上去哪家吃火锅。
但现在只能隔着微信问候下,然后盘算家里的口罩还剩多少,酒精还够不够用,过段时间返工路上的防护装备有没有买好。
一切都被打乱了。
毫无征兆的打乱了。
我是1月20号晚上,从北京回成都的。
还在北京的时候,就给几个朋友分享了一个“吃饭日程表”。
告诉他们,在回老家之前,我会先在成都呆几天,然后看他们要在哪个时间段和我约饭。
原本打算初三的时候再去一趟贵阳,也最终作罢。
还有计划从重庆飞回北京上班,好在重庆闲逛小半天,也都急急忙忙退票改签。




最后全部变成“自家游”不过没什么好抱怨的。
至少我还可以躺在家里睡一个安稳觉,到点能吃个妈妈做的饭菜,没事看看书,在院子里溜达下。
比起很多人来说,幸运太多太多。
现在不见面,是为了以后常见面。
网上有人问,如果疫情结束,你最想见的人,是谁?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我头脑一片空白,然后想到了2008年。

022008年,一个普通的午后,一节普通的物理课。
教室里,老师讲着听不懂的换算定律,教室外叽叽喳喳一片。
感觉同桌推了我一把,头也晕乎乎的。
也不知道谁先叫了起来。
慌乱中,大家一窝蜂地跑出教室。
没多久,操场聚满了人。
模糊中,听到“地震”的字眼。
哦,地震,我知道的,老师说过唐山大地震,倒了很多楼,死了很多人。
看了眼旁边屹立不动的教学楼,我丝毫没有把地震和身边联系起来,回到教室继续上课。
放学回家的路上,依旧买了一袋炸土豆和珍珠奶茶。
回到家打开电视,说汶川地震了,7.6级(后来修订为8.0级)。
电视上播放着成都市民慌忙跑到大街上和一些大楼摇晃的画面。
那时年纪还小,不知道7.6是什么概念,总觉得1.6、2.6好像也没什么区别。
第二天,灾区的新闻陆陆续续出现在电视上。
倒塌的大楼、被拉裂开的高速路、还有从废墟里解救出来的人。
每天,新闻上滚动的数据都在变化。
从两位数,到三位数,到四位。
画面里,倒塌的大楼越来越多,从预制板里抬出来的面孔越来越模糊。
虽然我们没有处在震中区,但那段时间,小镇上什么都在变化。
有人去银行取钱,然后转身去了服装店;交恶十几年没说过话的邻里,居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;就连我妈也好多天没数落过我了。
就这样,大家一边关心着灾区的情况,一边提心吊胆的生活。
没有人知道下一次余震是什么时候,是在哪里爆发。
突然有一天,我们所在的县城拉响了预警。
晚自习的时候,班主任突然来到教室,让同学们都回家,住校生赶紧回宿舍收拾下,准备在操场打地铺。
那一次,回家的路,我走得很快。
因为我真的害怕,走晚了,就再也没有家里。
终于到家,我妈坐在电话机前,哭得稀里哗啦:“二哥,如果我真的遇到什么事,麻烦你一定回来,把孩子接走,帮我养大。
”说实话,原本我只是恐惧,对于高大建筑轰然倒塌的恐惧。
但那一瞬间,我心里有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东西,轰然倒塌。
我也哭了,哭得泣不成声。
我妈挂了电话,开始“交代”:虽然我们之前和伯伯他们关系一直不怎么好,但你放心,如果真出了事情,他们不会管你的。
如果真的哪天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了,你也要听话,好好照顾自己…虽然现在的我已经比当年大了整整一轮。
但现在想起,依旧不会觉得夸张或者矫情。
那一晚,镇上所有的人,都在郊外的一个空地,铺地而眠。
那一晚,也依稀能听到有女人和小孩的哭泣声。
可能是急冲冲赶回家的那十几分钟,可能是看到我妈打电话的模样。
总之,也是在那一晚,我才突然明白:原来我对这个世界如此贪念。

电影《唐山大地震》 03前天迫不得已,出门买点东西。
碰到一个亲戚,此人一向是抬杠专业户,见我呆着一个口罩,也没主动过去招呼她,便阴阳怪气地说道:哎呀,你才是哦,真是怕死哦。
本来就抑郁得要死,她非要撞在枪口上,于是立马开骂道:是啊,我年轻又好看,当然怕死哦。
你要是不怕死,还出来东走西转干嘛?你前面不是有一口鱼塘吗?你跳啊。
你今天跳,我明天就给你立一个不怕死的大碑。
她笑骂道我没规矩,然后走了。
前几天大家调侃说:如果在家里无聊,可以找我网恋,这样就是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了。
虽然是玩笑话,但的确有些人,是我们想要疫情结束之后,立马去见的人。
那些平日里吵着人间不值得的年轻人,也早早地戴上了口罩。
那些一个月前还在熬夜蹦迪的姑娘小伙,现在每天把手洗得都快脱皮了。
因为我们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们: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可能,我还不想过早放弃。

闲赋在家,蜀地的冬日难得天晴电影《地久天长》里有这么一幕:失去独子的中年夫妻,在飞机上遇到了气流颠簸,抓紧了彼此的手。
过了一会儿,又松开了,然后相视一笑。
好像在说:嘿,唯一的亲人都在身边,怎么还怕死了。
只要是活着的人,都是贪生的。
因为还有好多好多的事,没有做。
好多的想要的地方,没有去。
还有些,想见的人,没有见。
愿春天早点到来,山河无恙,人间皆安。
到那个时候,愿你翻山越岭,也不是无人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