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倾诉来源于一个20多岁的女孩。她说,你改几个细节吧,千万别被发现。我说:你好像并没有被这件事打扰。她说:我只觉得是我生命的一次雷雨,雨过天晴。
01
街坊邻居都在传,我爸在外面有小三。
小三居然是“浓眉毛”,据说,因为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,浓密的眉毛,才得名。
女人不喜欢她。
50岁的人了,每天穿着白色的风衣,画着浓妆,出门买菜、逛街。口红的色号,比小年轻还多,按我们现在的说法是:今天小辣椒、明天脏橘色。
人前都叫她美女,人后都叫她狐狸精。
5年前,她老公是车祸去世的。
去世那天,半个村的女人都围过来看她。有人一边说着帮忙,一边侧着头看她。
她跪在遗像前一声不吭地掉泪。走到哪里,泪水掉到哪里。
没有意料中的哭天抢地,连丈夫去世,都咬着牙关。有人给她喂饭,她摇摇头,坐在丈夫身边。
素颜的她有点憔悴,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化妆,没有涂口红。但还是一身的白衣服。
有人骂她:晦气。
夏天的风,吹在她身上,出殡的那天,她坐在窗口,车子震得她东摇西歪。
人生就像被命运提线的木偶,没有光泽。
02
她老公去世后,附近的女人,都好像吊了一口气。
每天早早起床,去楼下坐着,看着老公上车,才上楼。
如果老公没回家,就定要去她楼下转一转,看看有没有一个影子在她窗子里出现。
女人们多了,有时就会互相不好意思地挤挤眼睛。
只不过心知肚明的是:只要情敌是她,咱们就是好朋友。
我听母亲说起她,津津有味:
说她跟哪家的男人一起出门买菜了;又说谁家男人送了她一件衣服。
父亲都没有说话。顾自扒着饭。
一直到有一天,我和母亲,一起在她家去见我的父亲。
我才发现,母亲其实早就和其他女人一样。
父亲惊愕地在门口看到我的时候,这辈子,我终身难忘。
03
父亲爱打牌,吃完晚饭,8点以后出门。每个晚上,都要12点以后回家。
我中学时代,看书到12点,有时都等不到自己的父亲。
母亲在里面睡觉,父亲半夜蹑手蹑脚地进门。
一大早,母亲出门上班,父亲还在睡觉。
长大后,我总在想,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有房事。
每一个时间点都不对劲。
父亲有一个习惯,他出门的时候,喜欢喷香水,油头粉面,把整个头发打成大背头才罢休。是的,年轻时候的他总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帅气——那叫气场。
老了之后,依然西装笔挺地保持颜面。
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说,我老了。
但我听他说过:别吵了。
04
我妈对我爸没有安全感。
她的内心,充满着一种不配得到这个男人的感觉。
他吃饭的时候,会拼命地跟他说话;他晚上回来晚,她坐在沙发上,可是每次,都等不到他回来;她总会问父亲,这衣服好不好看。父亲每次都没理她,但她还是会不停地问,问到最后:
父亲没有说出好看。母亲也得不到那句好看。
真是讽刺。
但她跟小姐妹打电话的时候,会跟别人说,我老公待我很好。
可怜又可笑。
她一边讨好,一边无视,一边作,一边闹。真的,就是为了让父亲多看她一眼。
她太怕失去我父亲了。在我眼中,她那么好看,完全配得上父亲。
但她总说:我老了。
那天,在那个女人家门口,母亲在那里嚎啕大哭。
母亲也化着妆,她也化着妆。
走近离看那个女人,眼角的细纹,特别密,她实在太老了。
可她看着母亲的脸,高高昂起头,眯着眼睛说:我们没发生什么。信不信由你。
05
我妈带我去捉奸,我是蒙的。
那个春天的夜晚,特别冷。倒春寒,还下着雨。我没开学,母亲好像下定了决心。
吃饭的时候没说话,一直胖着脸,等着父亲开口。
父亲真的没有说话,然后洗洗手,出门了。
我妈跟我说:你听说了吧,你爸外面有小三。
我说,那个浓眉毛嘛?
我妈说:妈的,狐狸精。不得好死。
我不想去,但我妈一直哭,说她想死。
我潜意识觉得,我爸只是那个春心溢出的男人:暧昧会,身体出轨不会。
“你知不知道,我已经跟踪你爸10多天了,昨天发现,有3天走进那个女人家。他走前都会擦香水。”
呵呵,为了男人当起了侦探。50岁的女人,我看着都觉得不容易。
怕真的抓到父亲出轨,怕我妈死,我真的出发了。
06
我想了很久,我恨那个女人嘛?
我恨。因为我真的害怕:从此,这个家里,只有我和妈妈了。
但我也不喜欢我爸爸,还有我妈妈。
男人的春心那么容易被撩拨,他可能真的忘了,已经是一个20岁女孩的父亲了吧。
我妈呢,她不应该叫我去的。是让我恨我的父亲吗?让我仇恨,除了让我难过,本质也是自私。
丧着脸,我们撑着一把伞。雨水劈里啪啦往我身上盖,伞往左走,淋湿了我妈,往右,又淋湿了我。
水一波波溅在我裤管,又冷又难受。
我妈没有哭。
终于到了。我妈给我使了个眼色,蹑手蹑脚,甚至没有开楼梯的灯。
我轻轻地跟在她身后。
近了,近了,终于近了。
是的,我仿佛听到父亲的声音,和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,交错在一起。
近了,近了,又近了。
我害怕我妈突然大吼,我怕邻居围过来。我妈终于还是忍住了,然后按响了门铃。
07
谁啊,是谁。门里一个低沉的女声问。
我妈没有吭声。
开门的一瞬间,我看到父亲背着我,一手拿着瓜子,一手正在抽烟。
我妈跟那个女人四目相对。
“就知道在你这里”
我爸转过身的那一刻瞥了我妈一眼,刚要回头,看到了我。
他崩溃地说:
“你带她来做什么?”
“我为什么不能带她。她来看看她的父亲,在别的女人这里干的好事。”
我妈冲进去:你们在干什么?
我爸说:抽烟、嗑瓜子。
谁信,谁信。
我妈不停冲来冲去,不停走来走去,父亲坐在那里,说:你走,我等下会回来。
“你怎么,你有本事一晚上不回来!”
然后转向女人:你看看你,人家说你狐狸精,你还真是狐狸精。
女人靠在门上,看着我妈,高傲得像只公鸡。
我从来没觉得妈妈怂过,但那一刻,她真的输了。
我恨这个女人吗?
我恨。
但我真是喜欢她那股子气。跟我妈完全不一样。
“你可以回去了。以后也别来了。”女人对着我父亲说。
父亲冲过去瞪了我妈一眼:神经病。他大声对我妈说,破门而出。
08
我妈跟着我爸跑,我跟在她们身后。
身后还有这个女人关门的声音。
我们三个都来不及撑伞。像是被命运落荒而逃的三口之家,谁都顾不得那天的大雨。
父亲把被子抱到书房,没有再说话。
第二天,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他除了每天去公司,就是待在书房里打开电脑。
他不再吃我妈做的菜,下班从外面带饭回家。
我听到妈妈日夜痛哭。
甚至在某一刻,我真的害怕她们离婚。
有一天,我发烧了。
我妈出去给我买药。我爸从书房里出来,我俩坐在沙发上。
我爸悠悠地说:那天,你受到惊吓了。是爸爸对不起你。
“你会跟我妈离婚吗?去找那个女人。”
我爸点了根烟,斩钉截铁地跟我说:不会。
“你怎么会问这个?”
“没有,我妈说她想死。”
父亲抿了抿嘴,苦笑着。
“那她们都说你出轨了,是不是真的。”
父亲几乎脱口而出:没有。
然后沉默了,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。没有看我,也不再说话。那个夜晚,他把被子抱回了母亲的房间。房间里,突然冒出的热气。
仿佛回到了从前,也仿佛有了新的味道。命运下了场阵雨,一切雨过天晴。